墨渊白浅渊浅情深(三十一)
青丘之谷,四季如春,气候宜人,青山连绵,碧水幽幽,山水之间云雾缥缈,灵气氤氲,其清丽景色柔婉恬静若少女,美妙不可言。今日的青丘更是云蒸霞蔚,祥瑞的仙泽层层缭绕。
众人将将从云头上下来,就看到迷谷瞪大的眼睛揉了揉,“姑姑...姑姑是你吗?”,激动的奔将过去,就差点抱上白浅,看到墨渊牵着白浅,才停顿了下来,眼眶含着泪。
“迷谷,让你们担心了。”
“姑姑,姑姑您终于回来了......”迷谷高兴的竟忘了给众仙行礼转头直奔狐狸洞跑。折颜和白真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青丘的狐狸洞里装饰点缀了很多翠绿色的美玉,散发着唯美的幽光,仿佛里面藏着上古的小精灵一般很神奇。狐帝白止和狐后凝裳正在狐狸洞中饮茶,便看见迷谷一路急急的跑来,狂喜的喊道“狐帝狐后,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四叔把姑姑带回来了……”
狐帝狐后听了心头一跳,惊得茶杯险些掉地上,狐后听到白浅眼泪便止不住的流,白止揽过爱妻安慰道:“我们快出去看看。”
一旁的奈奈惊喜万分“迷谷你说的可是真的?姑姑,真的回来了?”奈奈也跟着一起走出去。“姑姑”
白浅看到眼前爹娘,一时间眼泪止不住的流,上前一步跪下行礼,狐后把白浅揽在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浅浅我的傻闺女呀,你折腾得命都丢了好几回,就不想想你爹娘吗?”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俩,白止背着手,吹胡子瞪眼睛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的摇头,“唉,你这丫头哇,从来就不是个省心的!”
白浅听了不由觉得愧疚,扪心而问,对父母至亲,确实亏欠良多。她在狐后怀里哽咽道:“阿娘对不起,是浅浅不孝,让爹娘伤心了,阿娘,浅浅回来了,定会好好陪爹娘。”白真也红着眼睛走上来,揽过狐后哽咽道:“是啊,小五回来了,你最疼爱的闺女回来了。”
狐后擦了擦眼泪欣慰的笑道:“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上可有伤?现在怎么样?”
“阿娘,我没事,我很好。”随后众人颔首以是问好。
墨渊揖手行礼“见过狐帝,狐后”
白止扶住他的手,“墨渊使不得,你我同窗,青丘民风淳朴以后还是随意的好,走!进去吧。”
“白兄说的是。”
“走,进去说。”狐后牵着白浅的手一起进了狐狸洞。
白滚滚上前行礼,“白朗见过太爷爷”白止抱起滚滚一众人往狐狸洞去。
迷谷在一旁奉茶,奈奈备了些时令果品。白浅从迷谷手里接过茶汤,甚为贤惠地盛了一盏,亲自递了过去,“请师父尝尝我们青丘的茶。”
墨渊细细品了一口,赞许微微点头。“不错!”
折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迷谷煮的茶虽不错,但和小五比起来可就相差甚远,小五烹的茶芳香四溢、 口感醇厚、风韵独特、甘醇鲜爽 、生津止渴、沁人肺腑、回味清甜世间少有人及,青丘这两个丫头,一个精通茶艺不善厨艺,一个善厨艺不懂茶艺。”
墨渊嘴角上扬,他的小十七烹的茶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迷谷自豪开口道“迷谷的茶艺虽是姑姑亲传,学会以后也不断专注此道,但还是没法学到姑姑的精髓。姑姑的茶艺四海八荒无人能比,迷谷又怎能和姑姑相提并论。”不过和其他人比,自己的茶艺还是很不错的。
“早就听闻白浅上神烹的一手好茶,不知本君能否有机会品尝?”帝君悠悠开口道。
“好说,好说。”
“姑姑,奈奈去学堂把阿离小殿下接回来。小殿下要知道姑姑回来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奈奈,你在青丘可还习惯?”
“姑姑,奈奈在青丘很好,大家对奈奈就像家人,我很喜欢青丘,只求可以一直留在青丘。”奈奈心里很感激白浅,她在这里感觉不到白家待她像婢女,反而更像家人,狐狸洞的事情很少,大多时候都不需要她侍奉,她也就照顾阿离和做饭,狐后回来了常常自己做饭,还能时常和狐帝狐后或青丘的其他君上同一张桌用膳,这是九重天的仙娥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很温馨,她在这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开始她也害怕不敢,迷谷多次和她说青丘君主不似九重天那般摆架子使唤人,青丘民风淳朴,只要凭良心做事,遇到什么事和君上说,他们定会帮你。迷谷也待她很好,相处下来她是越来越喜欢这里,她已视这为自己的家了。
“姑姑,奈奈先去把小殿下接回来。”
“嗯,去吧”
滚滚蹦蹦跳跳“我也想去接阿离哥哥。”迷谷牵着白滚滚“走吧,小帝君我们一起去。”
凤九起身“姑姑,我去膳房给你备些糕点。”东华宠溺的拉着她“九儿,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两人去了膳房。
狐后这才问起白浅额间的曼珠沙华“浅浅为何你额间多了曼珠沙华?不过很美,还有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是谁救了你啊?”
白浅就从若水佛陀收了她仙身和自己如何得了曼珠沙华细细讲了遍。
厨房这边东华在一旁看着,凤九准备了各种花样的糕点,有帝君最爱的无忧糕,还有滚滚一直惦记的栗子糕,更有姑姑爱吃的桃花糕和海棠酥,还做了些梅子糕绿豆赤豆糕,可谓五颜六色,摆放在瓷盘里,好看又诱人。
热火朝天的忙着,凤九连额角沁出的薄汗,东华用帕子给凤九擦了擦汗,动作十分温柔,在那鲜艳的凤羽花上落下一吻,“是不是很热?”
话音未落,凤九便感受到周身忽而多了几丝凉意,东华的体贴让她心头溢满甜蜜,她拿了一块无忧糕递在帝君的嘴边,“快尝尝。”
东华揽腰抱着凤九,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东华的双眼牢牢锁住面前的人儿,“夫人的手艺越来越好。”
东华帝君同凤九一道捧着糕点出来,大殿白浅也把自己的经历讲完了。白止对着凝裳说过几日我们备份谢礼去梵境向佛陀道谢。
“姑姑快尝尝,这你喜欢的桃花糕!”凤九把桃花糕端到白浅面前。“爷爷奶奶你们也尝尝。”
白浅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嗯,我们家小九真是好,尤其是这一手厨艺,我都好久没尝到了,帝君可真有福气能娶到我们家小九。”东华帝君莞尔。
白浅拿了一块海棠酥“来师父你尝尝,小九的手艺可好了。”墨渊给她倒了茶。凤九的厨艺确实好,大家也都赞不绝口。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一路“娘亲,娘亲”阿离扑入那覆着桃花香的柔软身子,脸上挂着泪珠,小身板微微一颤。“娘亲,阿离好想你!”
白浅拿着手帕轻轻为他擦拭着“好了,娘亲回来了,娘亲也很想团子,看我们的团子都长高了点。”阿离此时如凡间孩童十岁模样。白浅给他拿了一块糕点,“来,凤九姐姐做的糕点,味道很好,嗯,多吃点长个。”阿离依在白浅怀里吃着糕点。
“迷谷,奈奈来你们也吃些”
“谢姑姑!”迷谷拿了一块给奈奈,奈奈害羞的接着。白浅看了眼笑了笑。
九重天,夜华自从继任天君每天都有一堆的政务处理,紫宸殿夜华在书案批阅册子,天枢来报“天君,昆仑虚回来的人说,昨日有一位俊美的男仙进入昆仑虚,今日就见白浅上神还同墨渊上神及东华帝君一群人一起回青丘了。
夜华听到白浅活着激动站起来,砚台被打翻在地,“浅浅……我去青丘。”
“天君,还是过几日再去吧”天枢拦下
“迷谷,我们去蘑菇集挑点姑姑喜欢的菜食回来。姑姑这般清瘦,给姑姑补补。”凤九望向迷谷,帝君紧紧握住她的手。凤九看了看帝君“要不你也去,逛逛青丘的蘑菇集。奈奈带滚滚和阿离也一起。”
白真笑道“嗯,看!我以前就说小九对她姑姑比她亲爹还孝顺呢!”
狐后笑接道“是啊,小九自小就跟着她姑姑,与她姑姑最像,也是最会胡作非为的。”
狐帝叫白真去把你哥哥嫂嫂全部一起叫来东荒吃饭,顺便招募五荒优秀厨娘进洞侍宴,今晚白家将举行家宴。
凤九帝君一行人去了蘑菇集,留下墨渊、折颜、白止在狐狸洞商量婚期。湖心亭白浅依在狐后身旁一边喝着茶,一边聊起了近些年家中的境况。乐胥找过几次折颜哭诉着想把阿离接回去,折颜不予理会,后面没再来了。几位哥哥嫂子大致过得平安顺遂,大哥大嫂添了个儿子,叫白恒六千多岁了。三哥夫妇俩虽仍是膝下空虚,但小日子过得极富情趣,一点都没闲着。凤九和帝君他们经历了很多坎坷才走到一起。
蘑菇集上,东华拉着凤九的手,慢悠悠地走着,迷谷背个大竹篓和奈奈一起带着滚滚和阿离。青丘的子民都上来打招呼。
“女君,来瞧瞧,今年枇杷大丰收啊!”一只卖枇杷的兔子精道。一旁的一只卖鱼的灰狼精眼尖,“小仙拜见帝君。”听了灰狼的话,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女君旁边的紫衣银发仙君身上。
“好了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去干活吧!”凤九挥挥手,示意大家散了。
仙民听了,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凤九拉着东华走到兔大妈的枇杷摊前,道,“兔婶,我来买两斤枇杷”,说完,抓了个枇杷放到鼻子上闻了闻,道,“嗯,好香啊,东华,你尝尝甜不甜。”说完,熟练地拨开皮,喂到东华的嘴边,东华也不客气,见凤九替自己剥枇杷,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咬了一口凤九递过来的枇杷,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凤九道“嗯,那多买些,姑姑喜欢。”这蘑菇集的人对他们的女君和帝君秀恩爱并没见怪不怪,他们女君恩爱幸福四海八荒皆知,每每提起来,作为青丘的子民都有一种骄傲和自豪感。这普天之下,能让东华帝君笑得如此开心之人,怕也只有他们的女君了。
兔大妈问“女君,是说姑姑回来了吗?”
“嗯,今天回来的,在狐狸洞。”
“姑姑回来了,太好了。女君放心,过一会儿,我亲自把枇杷送到狐狸洞去。”
“好,谢谢兔婶,辛苦啦!”
滚滚和阿离很喜欢蘑菇集,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正合他们的心意。
大家听到姑姑回来了,纷纷送上自己的东西说孝敬姑姑。很快迷谷背上的竹篓满了。一会我们大家去看看姑姑…………
迷谷背着满满竹篓和奈奈一起带滚滚阿离回狐狸洞。凤九和东华帝君在湖边漫步。
“九儿,青丘的子民为何如此拥戴白浅?我还听说之前素锦的婢女来青丘闹事,都用不着白浅出面就被青丘的子民轰出去了,且她这次几千年没在青丘。”
“我姑姑治理青丘七万年,她虽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冰冷,但在我们青丘姑姑可随和了,姑姑为人宽厚,烦事亲力亲为,处理的很妥当仙民开心。不只东荒,整个青丘五荒都拥戴姑姑。虽然大家也敬重我但比不上姑姑,我年纪小资质浅,而且学业还未完成。处理问题也没姑姑老练,并且还没飞升上仙。”
“九儿你才四万岁,已经是佼佼者了。你姑姑不也是七万岁才飞升吗?况且你有我,墨渊能教导的,我也会甚至比他教的更好。”
“是,在梵音谷已经领教了,摔的一身淤青。”凤九不高兴的看向他。她看到姑姑记忆里墨渊可是极其宠爱她姑姑,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和委屈。
“墨渊纵容白浅,她在昆仑虚学艺散漫,不是飞升的天劫都得墨渊替她挡。”
“不许说我姑姑不好。那是因为墨渊看不得心爱之人受伤才替我姑姑挡的。”
“好,为夫错了,我虽严了点,但也很心疼你,晚上不是跑去为你涂药吗。”揽过凤九在额间亲了亲,静静的拥了会。
“青丘是个仙乡福地,却见不到半点仙术道术的影子,民风淳朴厚实,乡民个性纯真,热情好客。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九儿治理的倒也颇有一番乐趣。”
“从小姑姑对我言传身教,我只是按姑姑治理的方案,一贯的执行国策。青丘以天然养真之道,教导仙民重本心,轻外物,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民风旷达,不拘俗礼,君主在子民的修行和日常生活几乎从不横加干预,让他们各尽所能,充分发挥各自的能力,这就是青丘虽然不养一兵一卒,却能人人皆兵的原因。姑姑只要求一点,平日里能不用法术的,尽量都不用法术,脱离法术亲自劳作,这样大家的生活充实,并且劳动能让人修身养性,也能在劳作中,体会收获的成就感,学会协作和感恩。”凤九找了棵树拉帝君坐下来,依在他怀里,“九重天金碧辉煌不在修身更安逸享乐。我们青丘君主都没婢女侍奉,奈奈也只是姑姑让她有个去处,照顾阿离,迷谷是奶奶常迷路才被爷爷带回来,奶奶和姑姑都是迷路的神仙。青丘每位君主都有去凡间历练自食其力,看青丘的孩子都是放养就知道了。我喜欢机关设计和兵器改造也是从小跟着姑姑的原因。青丘虽没有战事,但姑姑也偶尔会为大家备战场,说来姑姑不愧是战神的得意弟子,姑姑布的阵法非常厉害。”凤九自小跟着姑姑白浅,而四海八荒锻造神器最厉害的是她姑姑的师父墨渊上神,姑姑得墨渊亲传,她给自己锻造的陶铸剑虽比不得苍何剑但也是上等的神兵利器,才能在星光结界斩杀妖尊渺落。陶铸剑不仅是花纹精美,而且雕刻技术也是让人无可挑剔,仿佛浑然天成的宝物一般,其上的青色宝珠更是青光烁烁,重要的是它和锁魂玉一样封印了强横的能量。凤九跟随姑姑耳濡目染三万年也对锻造兵器有着浓厚的兴趣。
“擎苍大战时你姑姑第一次领兵,且还是领瑶光的主力军就能流利的指挥作战,指挥的非常好还赢了,足以看出她精通阵法兵法。当时阵法图被盗战事紧急如有一位带不好兵阵法出错,天族就会惨败,四海八荒易主。”
“翼界和青丘相邻,擎苍却和天族开战,忌惮青丘,不敢动青丘扩充自己。能保青丘十几万年太平,青丘的统治者确实很有智慧和实力。且青丘九尾狐一族很神秘,族内一直代代相传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术、禁术让各族忌惮的很,那可是连洪荒尊神都解不了,所以慈正费尽心思想拉拢青丘。”
“我可听说是帝君老谋深算建议慈正与青丘联姻。”
“哪里是我,你姑姑刚出生慈正就打着她的注意,我当时也只是顺水推舟”帝君倏诡异的眼神“九儿,是说为夫老吗?”
“没有,不老,不老……”凤九赶紧转移话题“连我爹娘都说我最像我姑姑,可现在我觉得你和我姑姑的性子有些像,傲骨清风,不欠人情,行事果断干净利落,亲力亲为还有都是毒舌………………”
墨渊白浅渊浅情深(三十)
月光清冷,此刻却透着无比温馨。夜空中的星星不时被云彩遮住,若隐若现。夜幕中,有情投意合之人窃窃私语。桃树黄鹂鸟也缱绻情深。月影下,墨渊白浅坐在桃林一株开得正旺的桃花树下,他靠在树干上,她倚着他臂膀,手拿一壶桃花醉,疏懒的月光,粉色桃花的海洋,映照她让他总看不够的容颜——蛾眉淡扫,目若星辰,绸缎般光滑的青丝墨发,用桃花簪松松绾了一个髻,墨渊手一挥,朵朵桃花像得了指令,在空中缠绕出多彩舞姿,时而翩若惊鸿,时而婉若游龙,白浅凝目,玉脂纤手接住一片娇艳的花瓣,唇角微勾,漾起淡若辰烟的笑意,在墨渊眼里谱出四海八荒最独一无二的景致。墨渊紧了紧怀中的白浅,抵着她的发心轻轻亲吻,万分珍爱。
“小十七,这是梦吗”如果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
“不是,十七回来了,永远不会离开师父,生生世世和师父在一起。”
如果爱太荒凉我陪你梦一场
赎回你所有泪光
这一路有多远这三世有多长
执手到地老天荒
风凄凄雾茫茫雨滚滚雪漫漫
一步步都陪你同往
“浅儿,我们成亲吧,我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煎熬,那种到处寻不到你,没有你的日子…………”墨渊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现在自己再也不想回想了,那段犹如行尸走肉的感觉。
白浅下意识的将双手攀在墨渊颈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颈窝。“师父,你还会离开我吗?十七同样害怕失去你,师父心中装的是苍生,是大义。十七并不想师父为了我而背弃苍生,只是十七希望……师父也能懂我,十七不怕危险,将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让十七陪在你身边一起好吗?十七别无他求,只求能与师父同生共死,此生便足矣。”
不管是仙是神还是凡,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将要担负的责任。做了七万年青丘女君她明白,墨渊身为战神肩负整个四海八荒。他习惯了用自己的身躯撑起四海八荒,善于以自己坚韧掩盖疲惫。只是曾经...他的累有谁来疼惜....如今他有了她,既然她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她希望可以与他并肩,累了她可以成他的依靠,伤了她也能护他,同两万年他护她那般…………
“浅儿……”墨渊撼动不已,目光之中一片炽烈。“浅儿,我只求,生生世世与你生死不离。”墨渊蓦地手臂收紧,把白浅紧紧拥在怀里。
“嗯!听你的,明日我们一起回去找我爹娘定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白浅想起今日随着墨渊到昆仑墟的酒窖望着堆满的一坛坛酒不可置信,这最深处的屋子本是空的,如今满满一屋的酒:“师父!这是?”
“我酿的。想着等你回来,怕这酒窖的酒不够你喝。”等你这些年不知不觉的存了许多。
一坛坛都是他亲手酿制,又独自封存,摆在这酒窖等着自己回来。每坛酒里都是满满的情意。自己怎么值得他如此深情相待。
还有此处的桃林,师父又为她种了一大片,昆仑墟的桃花被师父用仙法养护过,花开得更加绚烂,并且经久不败不怕冬雪。散开神识,仔细感受这里的温暖清新。自幼经常在折颜的桃林,喜欢那里满林花香。可此时她却更加钟意这儿,这里的每一棵桃树,都是师父亲手所植,代表着他对她的满腔爱意....……她记得折颜说过昆仑虚地气寒凉,种活桃树很不易,她知道师父花了不少心思…………师兄们说师父差点为她入魔,说师父用情至深。看着他看到这些,她满满的心痛,师父这些年过的很清苦。师兄们说直到今天师父才活过来了。还听折颜说师父用昆仑镜以血祭献到四海八荒十亿凡尘寻她的魂魄,白浅靠在他胸前,把玩着他的手,摩挲着他早已没有伤痕了的手腕,尤为心疼,她转过身,有些认真,略带娇气地说:“墨渊,以后不许你伤自己也不准让自己轻易受伤,你知道吗?你的血是我的,你现下身体可好?”
墨渊知道定是折颜和她说了昆仑镜的事,“嗯,等你的日子太漫长,一千年清虚洞中枯坐清修的孤寂寥落,身体已无碍,修为也恢复鼎盛时期。”是啊,他受了她七万年心头血,他的血她的血他们早已密不可分。
“师父,这些年你受苦了。”白浅甚是心疼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脸。
“你为我剜心取血七万年,岂不是更辛苦?爱人之间本就不应该计较这么多,相知相爱,谁欠谁的,便无须分得太清。”
“也是这么个理。师父比我倒是想的通透得多。”墨渊在她头顶蹭了蹭,从袖中拿出一块暗红色的吊坠,轻柔的挂在了白浅的颈间,他仔细端看,微笑着说道:“我的浅儿戴什么都是好看的。”柔声似水满带宠溺。这块佩用父神留下的女娲石雕琢,又在闭关时在佩的边缘参入了自己的血液炼就而成。“龙血佩”父神之子纯正之气庇护,挂于身上灵力极其充沛不只可美容养颜强身健体还可促进修为宁心静神,百毒不侵,万邪难近。
白浅低头看着,潺潺的殷红柔而不艳,摸上去暖暖的触感,挂在她白皙的颈前,浅浅的光泽十分柔美。抚上龙血佩中活灵活现的九尾白狐戏桃花,身边一条金色的龙含情脉脉的看着,分外漂亮,边上还刻有浅渊二字,白浅看的内心格外温暖……穿坠的线是淡金色丝线细细编织很是精美,“师父这什么丝线,闪闪的若隐若现很是好看十七以前没见过。”
“浅儿,可听说过金蚕丝吗?”
听到墨渊的话,白浅大惊。金蚕丝……?金蚕丝?!“金、金蚕丝……?那、那不是传说中母神亲手所纺的神丝吗?”白浅惊讶地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
墨渊欣慰一笑:“嗯,折颜说你勤修苦练七万年,看来你确实用功,都赶在你师兄们之上了,”调笑了一句,收起玩笑,正色道:“金蚕丝至柔至韧,能避水火,上身可随主化形,长短宽窄皆可变换。的确是当年母神亲手所纺。”
“师父,这线你还有吗?给十七一点。”
“还有,你要明天给你。”
“师父,这吊坠又是何物所制如此漂亮?十七从未见过,师父真是心灵手巧,雕刻的如此精美,我很喜欢。”
墨渊看白浅很是欢喜淡淡的笑:“是女娲石制成的龙血佩。”
“女娲石……?以前只听说过: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墬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母神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今儿才见到实物”
墨渊顺了顺她的发,又正色地仔细叮嘱“浅儿,戴着以后不可摘下....知道么!”
白浅甜笑的如小女儿一般:“十七定当好好佩戴!”。说完白浅闭着眼,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他忍不住扣住她的头,环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牙关已被轻轻启开,他的唇舌如烈火般蔓延,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拥握着她的纤腰,疯狂索取她所有的美好,无休无止。仿佛要把这些年的绝望、相思、期盼、思念,统统宣泄出来。白浅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他的大手在她的腰间轻抚过的地方瞬间变得滚烫。
许久,墨渊感觉到她似乎有些呼吸不畅,便缓缓松开了她。离开她的唇,她娇小的身子瘫软在他怀里。
他顺着她的发,她在他怀中,流水一般柔软,月夜一帘幽梦,十里春风柔情,岁月这般美好。
东凤墨白续写之《千秋岁》第五十章 贵客
墨渊话音刚落,白浅已丢下他转身奔出房间,朝客院跑去。墨渊看着她一副焦急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九万年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留着一份率真的性情,难能可贵。
客院外,白浅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假山石前的草坪里。跑近一看,竟是火麒麟带着应儿在草丛里捉蟋蟀。火麒麟右手拿着的一个草笼里,已经关了一只白头大青翅,正抖着一双翅膀威风凛凛的鸣叫着,声音十分清脆悦耳。以白浅当初被十几个师兄领着,斗了两万年蟋蟀的经验来看,这定是只百里挑一的常胜将军。
火麒麟听见脚步声,率先回过头,见是白浅忙拉着应儿亲昵地迎上来。应儿一把抱住白浅的大腿,仰头娇娇糯糯地喊了声:“姨娘!”而火麒麟则站在白浅跟前端端正正地拱手见礼,口称:“上神!”火麒麟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是一副十岁孩童的模样,但毕竟年岁在那里摆着,行事作风很是稳重,该守的礼节一样也没落下。
白浅拉起火麒麟,揉着应儿的小脑袋问:“你娘亲呢?”应儿扬着一张小脸,开心地拉着白浅的手:“姨娘跟我来,娘亲就在里面等你!”白浅由着小小的应儿拉着走近院子里,正巧胭脂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二人猛然一打照面,皆有些动容。
胭脂上前一把抱住白浅,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阿音!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一个月来,我度日如年,真怕你出事。”
白浅直到见到胭脂,才觉得自己在西荒战场上,的的确确是从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心下也凄凄惶惶的,微微红了眼眶。白浅拍拍她的背安抚道:“都过去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胭脂含泪一笑,打趣着她道:“你倒是把一切看得极淡,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青丘和昆仑虚恐怕要将我翼界踏平了!”
白浅被她的话逗笑了,心内却清楚得很,此话非虚。前几日从子阑师兄那里得知,仅仅因为皓德天君背后阴谋陷害于她,要至她于死地,师父便将天君仙骨仙根一并斩断了。短短一个月,四海八荒已然易主,另换了一番天地。归根究底,墨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若是她当时真的殒命在西荒,恐怕翼界早已灭族了吧。不得不说,她与翼界数以万计的生灵都很幸运。
白浅将黏在身边的应儿交给火麒麟,又招来两个昆仑虚的小童子,吩咐他们带着应儿和火麒麟去后山玩儿,反复嘱咐不得怠慢了小客人,这才拉着胭脂在客院的凉亭里坐了。胭脂瞧着白浅气色照以前越发的好了,便也放下心来:“想来你这一个月定是被照顾得十分妥当,听闻你一直在十里桃林养伤?”
提起这一个月,桃林中师父温柔呵护,日夜寸步不离的体贴照顾,以及这几天难以言说的亲密,白浅一张俏脸不由得泛红,嘴上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四海八荒,折颜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有他照看,我的伤自是好得很快。”
胭脂瞧她这个反应,话语中又避重就轻,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于是便起了逗弄白浅的心思:“这一个月来,我与执政长老经常来昆仑虚递名帖,求见墨渊上神和你,但每次都被告知墨渊上神一直在十里桃林修养。十里桃林又是折颜上神的隐居之所,我们不便前去打扰。莫非墨渊上神与你在一处?”
白浅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捂住胭脂的嘴:“切不可乱说,玷污了我师父的名声。我师父待我们每个弟子都极好,我受伤他自是会多照看我几分,若是换了其他弟子受伤,师父也会一样对待。”
胭笑被白浅捂着嘴,一双大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她,惹得白浅更是一脸窘态。
白浅忙放开胭脂,有些手足无措地别开脸。胭脂却轻声安慰她道:“你不必担心,这本是你我之间的玩笑话,又怎会被外人知道坏了你师父名声?上一次你在凡界同我们隐居的那二十年光阴,我便晓得你并非无缘无故地跑去凡界,其中定有缘由。你可是为了他?”
白浅知道瞒不住胭脂,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胭脂却笑了:“墨渊上神待你真不是一般的好。他前日便派仙鹤送信与我,说你伤刚好,不宜远行,又心中惦念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来昆仑虚与你一聚。”
白浅这才明白,胭脂是师父请来的,心中甚是感激。原以为还要去翼界跑一趟才能见到她,没想到师父竟如此细心。
白浅这些天本就惦记着胭脂同子阑之间的事,如今胭脂送上门来,她倒是不能轻易错过撮合他们的好机会。于是问胭脂:“你可曾见过我子阑师兄了?”
胭脂乍听到子阑的名字,神色间有些黯然:“未见!”
白浅这才想起早晨在自己院外见到子阑时,他仿佛说过,师父遣他去九重天办事。既然师父早就通知胭脂来昆仑虚,那遣走子阑师兄定是他故意安排的。究竟师父是反对他二人在一起,还是怕二人突然见面尴尬呢?白浅有些拿不准师父的意图。不过,不管师父同不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她都想尽力促成他们之间的好事。这个想法她要找个机会同师父说明白。
白浅回过神来,宽慰胭脂道:“我听说子阑师兄外出办事,定是还未回山。你安心在此住下陪陪我,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见胭脂面露迟疑之色,白浅忙分辨道:“我知道他以前让你不要再来昆仑虚,也不要再来寻他。你一直守着约定,没与他再见过。可如今请你来此处的是我师父,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费神。你若实在不想见他,那我让童子们把饭食送到这里便是了,如此就不会与他遇见了。你放心即可。”胭脂也别无他法,只得听从白浅的安排在客院住下。
傍晚时分,火红色的夕阳,映着晚霞漫天,衬托的整个昆仑虚都带着几分喜色。小童子带了玩儿得满头大汗的应儿回来,后面跟着火麒麟。应儿蹦蹦跳跳地扬着手里的一把桃花,怀里还抱着一只林子里捉来的小灰兔,开开心心地同胭脂讲着下午后山中有趣又新奇的见闻。白浅同他们三人在客院吃了晚饭,待应儿睡下才同胭脂告别,回自己的院子。
白浅路过中庭时,正见到子阑从外面回来。白浅微微一笑,朝着子阑迎过去:“师兄是才回山吗?可曾用过晚饭了?”
子阑顿了顿脚步,奇怪地打量了一下白浅。以往她只要一规规矩矩的同他说话,总是没什么好事等他:“十七,你想干嘛?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白浅故作无辜状地眨眨眼睛:“师兄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瞧着你辛苦罢了。”
子阑松了口气道:“你能这么老老实实的,那可真是昆仑虚上下的福气!告诉你,有位贵客找你,我刚刚将他领回你的院子了。”
白浅好奇道:“是谁啊?”
子阑卖着关子,不肯告诉她。白浅深深觉得她对子阑太仁慈了,以至于这些年他都有些忘记了当年昆仑虚司音神君折腾这些师兄的手段。白浅扯出一个明灿灿的笑颜,让子阑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子阑师兄,我忘了告诉你,客院里今日入住了一位贵客。里面的人你最好躲远些!”说完白浅丢下纳闷的子阑,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打算去瞧瞧是哪位贵客来昆仑虚找她。
首发于2017-09-25
修改于2019-02-17
东凤墨白续写之《千秋岁》第六十七章 分歧
九万年前,白浅刚到昆仑虚拜师学艺时,大师兄叠风就嘱咐她,千万不要招惹梳着南瓜发髻的女子,即便对方无耻在先,身为昆仑虚的弟子,也须得礼让三分。
后来白浅才知道,那些梳着南瓜发髻的女子们都是瑶光上神的仙婢。瑶光那时早已思慕了墨渊十几万年,后来干脆将仙府搬到了昆仑虚附近的山头,又每隔几日遣婢女来昆仑虚挑衅滋事,想将墨渊激得同她大战一场,看看她的本事,好折服于她的石榴裙下,与她永为仙侣。
瑶光上神这个算盘打得是不错,但墨渊当时却仿佛并不大当回事,只嘱咐了门下弟子来者是客,能担待者,多担待些。
白浅那时以为墨渊为人太软弱可欺了些。虽然那女上神怀揣对他的恋慕之心,却终日在昆仑虚作威作福,兴风作浪,换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是忍不了的。白浅虽是个女子,却也受不住那窝囊气,若不是有师兄们拦着,她早就出手教训她们了。可那时的墨渊对这件事始终风轻云淡,不曾着恼……
白浅深以为今日她谈话的语气和缓,态度诚恳,并没有丝毫冒犯师尊的地方。若同当年瑶光上神的仙婢相比,她也算得上是仪态端方、礼仪周全了。虽比不上曾经的天族后宫典范——素锦娘娘,但也中规中矩,挑不出任何错儿来。何况这一盏茶被她双手恭敬地举了这么久,却也没换来眼前这位尊神的垂目。
看来弟子终归是弟子,师父永远是师父。她总要做小伏低,即便是成为了他的女人,依然没办法以平等姿态与他交谈,兴许以后更没资格作为夫妻与他并肩携手站在一处,接受四海八荒的朝拜。想必若是换作与墨渊同辈份的瑶光上神或者魔族少绾女君便会与现在的境况截然不同了。那样闲时温婉多情,战时威武刚猛的女子与他谈话,他也定然不会是这个态度对人家。说来说去,还是她白浅自己不济。
白浅默默放下酸疼的胳膊,缩了缩身子,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有些沮丧,有些想认输,心里打了退堂鼓。茶汤滚烫的温度,透过茶杯,已经将她的手指烫得通红。白浅将茶杯轻轻放在墨渊面前的案几上,又将身子底下坐着的信笺拿了出来,平平整整的放在茶杯旁边。她十分想好好同他谈一谈,不想两人之间留有误会。
“你就那么不想与我成婚?那这些天你日日与我在一处,又算什么?”墨渊却先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又透着几分冷硬。
白浅愣了愣,将刚刚墨渊的话在脑中捋了捋。成婚与否,与两个人在一处厮守,好像并不冲突,只取决于两人相爱的真心罢了。在他们青丘,民风淳朴旷达,向来没那么多俗礼,只要两情相悦就好,连父母都不怎么为子女的婚事操心,最多男女双方一同去女娲娘娘座下的寒山真人跟前录了婚媒簿子。就算没有任何仪式,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墨渊见白浅跪坐在一旁,愣愣的出神,并不打算回应他,便以为她心中藏着许多难以开口的心事,于是心中怒意更盛:“难道在你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白浅回过神来,望着他一脸不悦的神色,自我审视一番。她白浅自认在感情上还算得上是一个洒脱的人,有些事既然过去了,她便不再执着,揪着不放。若说现在她心里放不下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吧。正因为放不下他,才事事为他计较,事事替他打算周全。如此这般没有名分地跟着他,日日与他在一处,她自己又图的什么?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求一个与他长相守罢了。他不理解她,误会她,这都无所谓,所幸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上苍垂怜,让他历劫归来,她自然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不能再让外界伤他一丝一毫。虽说她这样的想法有些自不量力,可她就是不知骨子里哪来的对他的这一腔孤勇。
白浅抬眼又看了看那侵染着怒意的英俊脸庞,不觉心中一片柔软。有了喜怒哀乐的尊神已不复万万年前那般独坐莲台的孤冷,眉目间早已沾染了几分万丈红尘中的烟火气息。这让她对他很是怜惜。白浅试探地将手柔柔地抚上他紧握着的拳头上,他虽生着气,不愿看她,却也没有抗拒。白浅这才缓缓开口道:“师父,十七既已答应与你在一处就不会反悔,这辈子定不负你……十七心中放不下的,究竟是谁,到如今你还要问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墨渊沉默良久,紧绷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却仍旧有些执拗地开口问她:“那你为何不愿与我成婚?是因为另有打算?还是怕外界的闲言闲语?”
一般来说,上古老神仙不管性子如何,在旁人面前都端得出一副随和之态。但他们若真是生起气来,虽自带威仪,震慑心神,倒是也透着几分可爱的孩子气。
白浅被他逗得微微一笑,对他的这番话却十分不以为意:“自几百年前,十七第一次被天族二殿下桑吉退了婚,就早已沦为了四海八荒的笑柄,全天下都知道狐帝幺女不如一条小巴蛇,被婢女抢了未婚夫。几百年下来,十七的脸皮早就练就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了,也习惯了外界的流言蜚语…倒是师父,您身份尊贵,与十七这只闲散又不求上进的野狐狸不同。您这一生从未有过污点,十七不愿外界纷扰伤到师父威名。”
墨渊十分动容,既怜惜她被别人的过失带累了名声,又感动于她将他看得如此重要。墨渊长臂一伸将白浅抱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嘴唇轻吻着她的鬓角:“我墨渊从不畏人言,你难道是第一天才认得我吗?我一生所愿,就是娶白浅为妻,没得商量。”
墨渊的话,如一记重锤,沉重的敲在白浅的心里,疼痛又窒息。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大她二十万岁,足足长了她一辈,为何总是与她一个小女子针锋相对?就不能退让她一步?身为师尊,对她发脾气也就罢了,难道一辈子永远要让她听从他的吩咐,按照他的意愿生活?那以后漫长岁月,她在这里岂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白浅有些生气了,用力掰开环在她腰上的双手,手脚并用地爬下他的腿,双手叉腰站在他对面,义愤填膺,气势很足:“不要因为你是我师父就让我事事都听你的!这件事在我这里没得商量!”
白浅说完转身就朝着寝殿大门走去,才迈出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略略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闷闷不乐地交待了一句:“折颜说师父身体欠佳,还需好好调养,房事要忌讳一些。我今日便搬去同团子住,师父善自保养吧,折颜会一直留在昆仑虚照看你,直到你身子恢复如初。”
说罢白浅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寝殿,只留下坐榻上一团雾水的师尊墨渊。
首发于2017-10-26
修改于2019-03-10
墨白之桃花浅渊(二十八)夙愿
(白浅视角)
凤九住进昆仑虚的日子里,除去抄抄经书,偶尔还照管一下我的饮食,平常倒也没有多少正经事。自打这丫头从凡界归来后,墨渊深怕她就此变得郁郁寡欢,特意嘱咐令羽对她多加关照。过没多久,在不经意间,我却听见令羽对墨渊感慨言道,凤九总归是年纪小,虽近来经了些磨砺挫折,却不改天真烂漫的本性,还说她在厨艺上天资颇高,其他的便是和她姑姑差不多,心性和十七很像,也和当年小十七一样不爱课业,抄着经书就睡着,不过偏爱上古史。
听了这些话,本当心情复杂,不过只要小九不一直惦记东华帝君终究还有些欣慰,我便慈悲为怀宽宏大量,不愿去计较他言语上的冒犯。在我看来,凤九在众人面前虽极少主动提及东华,但每当令羽向墨渊禀报事项,或不时地送来信件,她总忍不住要竖起狐狸耳朵仔细听一听。
先前被墨渊告知,此番东华下凡历了一趟劫,莫名失去了大半法力,我虽觉得诧异,却也没额外生出几多惋惜之意。一来我与太辰宫除去凤九的缘故,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二来我琢磨那石头帝君多半也不需旁人的关心。我稍稍觉得有些在意的,便是把这件事对凤九瞒得严严实实。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春日里桃花盛开的季节墨渊陪着白浅在后山的桃林里弹琴,夏日里与她一起在莲池边纳凉,秋日里陪她在昆仑墟山顶赏月,转眼,昆仑虚便入了冬,山风凛冽,接二连三吹下来几场瑞雪,将桃林周边的峰顶覆盖成皑皑的一片。雪后放晴,天地明净得像换了个新的一样,心情也跟着跃动不已。
“师父我们一起去后山桃林里采集桃花上的雪。不许用仙法!”
“好。”
说罢起身拿了一件棉披风给白浅披上,系上丝带。搂着她的纤纤细腰,掐诀闪身来到桃林,桃林里还有十几颗梅树。
墨渊翻手化来白瓷罐,跟着我。
白浅来到梅树前,踮起脚尖够上底层的花枝,时而小心的摘下选中的梅花,把上面的白雪小心的弹到墨渊手中的罐子里,然后小心的把花放到手中的小布袋中。时而拉着墨渊的手,将罐子凑在花朵上,用小花枝轻轻的将雪拨进罐子里。
“浅儿,你以往也是不用仙法,这样一朵一朵的采集花雪吗?”
白浅微笑着看了一眼墨渊:“师父,花的颜色各异,香气各异,药性、属性也各异,要配上不同的茶和花草烹来才适宜,若是用仙法胡乱的抖了混在一起,岂不是暴殄天物?”
白浅继续道:“再说,我每次采晨露,采积雪,心中都是想着师父,自然是欢喜的。”
墨渊陪在她身旁,无尽的感动,无边的喜悦。
看到高处的树枝白浅垫脚也够不到了,墨渊把罐子递给她,一把把她抱起。他们在桃林收集了几大罐雪水,墨渊又陪着她在树下埋了,只留了一罐,存在冰窖中留着明日烹茶。
墨渊拉着白浅的小手回到寝殿。双手握着她的小手揉搓着,给她暖手。
墨渊:“浅儿,冷不冷?”随即化了一个暖手炉塞到白浅怀中,两人一塞一抱,相视一笑,眉眼之间全是甜蜜柔情。
白浅环上墨渊的腰,撒娇着说:“有师父陪着,一点都不冷。”
饭后想起墨渊为我精心打造的那架新雪橇,总算是找到了用武之地。趁着墨渊有事务缠身,我和凤九在峰峦之间痛痛快快玩足大半天,直到令羽实在看不下去,请了墨渊过来,半拽半抱地将我带回了屋里。
兴奋过后我才觉得,似乎已经感染了风寒,初时只是几声咳,入夜了身上却忽冷忽热,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大抵这便是乐极生悲了吧。
连累墨渊辛苦照顾了我数个日夜,即便成天被拘在屋子里头,未曾走出去过一步,我亦不敢有半点怨言。“墨渊,我当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用特意再为我煮粥熬汤的,这些个琐碎的事情,不妨都交给凤九去做吧,行吗?”眼看着墨渊为我忙前忙后,心里实在是愧得慌,同时也哀叹自己太过不济,同样是冒雪冲寒玩疯了,凤九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到底是年岁大了的缘故。
“我做的,不好喝?”他把碗接过去,侧目看着我。
“不是。”我忙摇头否认,“师父亲手做的,自然是最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很认真。
“战神这双手,上可以挥剑定乾坤,下亦能掌乐安天下,若日日只为我忙碌这些微末小事,岂不可惜?再说了,自从嫁入昆仑虚,本当我来照料你的,却总劳累你为忧心,我很是过意不去呢。要是叫师兄们知晓,怕是会埋怨十七的。”
他温柔凝视我半晌,缓缓道,“过去,你不也一直照料我七万年么?如今你这身子骨羸弱了些,想必也是为我剜心取血数万年遗留的后患,倘若计算起来,那我...岂不是亏欠更多?要说过意不去的,也该是我。”
“不,不是这样子的,”听他话里自责的意味,我有些急了,“你与我已然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怎能说谁亏欠了谁呢?”
“浅儿,但愿你这话,不是仅仅安慰我而已。”他双手搂过了我,“可在你心里还是总想着我是你师父,我却更希望你只将我视为你的夫君,丈夫为自己妻子做任何事,都是应当应分的,哪里有什么可惜不可惜?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乾坤,也是我的天下,如今,你若安好,我便安心。”
猝不及防听到他这番情意绵绵的话,我感动得无言以对,他这是爱我到骨子里了,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浅儿,从前碍于师徒名份,我仅能将你默默放在心里,话便讲得少些,或许叫你觉着无趣。浅儿的性子原本就是活泼好动的,如今却整日陪着暮气沉沉的我,可会...觉得委屈?”
过去墨渊的确是惜话如金,可自我答应与在一处以来,他在我面前直抒胸臆的时候其实不少,成婚以后,更是对我体贴入微呵护备至。“墨渊对浅儿好得不能再好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委屈?你该担心会否将我宠坏了才对。”
“唔,你喜欢就好。”他简单的言语带着满满的宠溺。我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有些晕乎,一时情难自抑,仰头在脸上轻啄了一口,“喜欢的,一直都很喜欢...”我俩耳鬓厮磨的甜蜜时刻,恰被刚跑进门的凤九瞧了个正着。
在众多师兄弟当中,子阑与令羽书信往来最为频密,甫一接到消息,他便马上赶回了昆仑虚,还捎来了凡间新出的话本子。“听说十七偶感风寒,先前我还挺担心,如今看你这气色,倒还不错嘛,可见凤九对你照顾得极其用心。”虽然我和师父在一起,可和师兄们之间的言谈之中待我,还像当年一样,颇叫人欣慰。
凤九听了却连连摆手,“小九可不敢贪功。能将我姑姑照顾得这样好,这都多亏了姑父,嗯,便是子阑你的师父。姑父他全程贴身照顾,即便我想帮点忙儿,也完全插不上手。”
“噢,明白明白。”子阑了然地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几眼,转而却郁闷的望向凤九,“哎,小殿下对我九师兄,分明叫的是令羽哥哥,为何到我这里,却不一样了?”
凤九不以为然的说,“那是因为令羽待我很好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大哥哥,至于你嘛...”
“我怎样?”子阑纳罕的问。
“不怎么样啊,你如今可是昆仑虚弟子中辈分最小的了,我们俩算平辈,你看起来也不大像哥哥的样子。”
子阑气结,苦着脸对我道,“不愧是你侄女,天生便是来挤兑我的。”
“她不过还是小孩子,你若跟个孩子置气,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觉得好笑,与他二人谈笑间,恍惚想起往日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日子。“子阑,近来可有见过其他师兄?”
“唉,一别数月,彼此隔得远,又各忙各的,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不久前,倒是见过大师兄,他如今在九重天领着实职,眼下正协助太子,专事负责四海的防务。”
我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即便骤然听人提到夜华,心情也不见起伏了,“大师兄他,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太忙了。我听大师兄的意思,九重天上的天君现今多半颐养天年不管事了,才会叫他孙子每日里忙成那样。”子阑咋舌,“仅批阅折子这一项,就能叫太子在桌案后头坐上个大半天的。”
“忙点也好,年纪轻轻的,原该多历练历练。”我端足了长辈神仙的架势,煞有介事评论着,心道只要他不再来纠缠我和墨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呗。
“你们猜猜看,天君是不是指望太子提早接了他的大位?”子阑依旧不改他爱八卦、能打听的本性,“可惜眼下还不曾听人说起过,有哪家的公主被择定为太子妃的人选。不过,若一定要论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以及年貌相当的,譬如就像凤九这样,我看呐....”他故作神秘的看了凤九两眼,“恐怕是不大容易。”
凤九对天族太子妃这个名号嗤之以鼻,却因不晓得我过去曾历情劫一事,对子阑的话题倒有几分兴趣,“我仿佛记得,如今这位天君年岁并不是很高啊,比起...呃,比起我爷爷可差了不止一辈吧,怎的就早早想着要退位啦?”我知道,她只是不想公然提到东华的名字,才会搬出了我阿爹作比对。
“所以啊,大家都觉得,正因为这一位天君自己无甚建树,才会把希望全放在孙子身上呀,毕竟他相中的这位继承人,在小一辈神仙当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尤其天宫里一帮老神仙们,都对他推崇备至赞不绝口的。”
“那又怎样?”很显然,凤九终究还是年纪太轻,对于天君那家人亏欠青丘之事,至今仍有些忿忿不平,“姑姑就很瞧不上他,对吧?依我看,即便你们天族太子再好,也比不上我姑父的一根小手指头。”她白了子阑一眼,得意的扬起小下巴。
“快打住啊,怎的又扯到我头上了?”我不耐的插话打断,“子阑,你这回带来的话本子似乎还有点意思,可是新近又去了凡间?”
一说起这个,子阑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年他多半在各处凡世打转,把降妖伏魔当作是一种历练。听他滔滔不绝讲述完各种奇闻轶事,凤九神往不已之余,又无端生出点儿伤感,“怎么你们一个个随便下个凡,都能这么新奇有趣,而我却...唉!”
子阑虽不明其意,但也没过多理会,反倒兴致勃勃跟我提起了另一桩事,“你猜,我在凡间遇到了谁?”
“谁啊?该不会是遇到了你的红颜知己吧?还不快从实招来。”
我不过调侃他的无心一语,子阑却红了脸,“莫要胡说!我在某处凡世,竟意外地碰到了咱们的一个熟人,便是鬼族从前的那位小公主。”
“胭脂?你遇见的是胭脂吧?”我也觉得意外,此时能回想起来的,便是那年大紫明宫初见的那位清秀佳人,“她也去凡间逛逛?”
“不是,据她自己讲,万年来她一直辗转在凡界,我碰见她的时候,她正在那处凡世开了家客栈,独自做点营生度日。”我委实想像不出,一向养尊处优的鬼族公主,何故要如此委屈自己。
“鬼族之乱后,我再没见过她,七万多年了,也不知她变成何等模样,是已经谈婚论嫁了,还是小姑独处?”
“应该还没有婚嫁,而且我瞧她那副样子,似乎刻意要躲开她的哥哥们,呃,当然了,具体的也不方便细问,毕竟我和她,还...不算很熟。”
我隐约觉得,子阑的态度有些扭捏,可胭脂这个事确实挺叫人费解的,一时倒忘了刨根问底。
“姑姑,你们说的这个鬼族公主,似乎我也是见过的。”
“真的?”我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时候?”
凤九说起来略有些不自然,“嗯...就是前阵子,我在凡世皇宫那些年里,偶尔也会陪着帝君溜出宫去微服私访,曾经住进过一个女子开的店,她身上就有鬼族的气息,那时还觉得奇怪,不过瞧她还算细心和顺的,便打消了顾虑。现在回想起来,大抵她便是那位胭脂公主了。”
都说世事多变,可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本已随着岁月痕迹渐渐褪去,却在不经意间又叫人蓦然记起。我默默坐着,听子阑和凤九彼此讲述着凡间的境遇,良久,那突然泛起的些许伤感才慢慢消散。
子阑下山后,过没几天,凤九那丫头直嚷着说想家了,撅着小嘴来向我请辞。“既然姑姑的病已无大碍,那小九便放心了,我思来想去的,还是早些回青丘去吧。若阿爹果真还在生气,大不了豁出去挨他一顿打,心里还好受些,总比一直躲在姑姑这里强。”
她一向是个有担当的孩子,被二哥打骂亦是常有的事,我知道眼下阿爹阿娘尚在狐狸洞里住着,即便凤九回去,二哥亦不敢由着性子,轻易往自己女儿身上撒气。我暗暗思忖了一番,最担心一个不留神,这鬼丫头转身又跑去了太辰宫,好歹这回她算是将东华的恩情给还上了,没了这层牵绊,须趁早叫她断了这份念想才好。
“嗯,回去也行。刚好我也在山上宅了许久,左右没什么正事,闲着也是闲着,明日便与你搭个伴儿,一同去外面走走,权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我尽量把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凤九一听, “啊,姑姑要同我一起去?那,我姑父呢?”她背对着墨渊,不动声色的眨了几下眼。
“呃...”此时,我方省起还未同墨渊商量过,想着若是快去快回,不过就是半天的功夫而已,他自然也明白的,我是放心不下凤九独自一人回去。“墨渊,我明日会早点出门,午后便能返回,统共也耽搁不了几个时辰,你看这样子行么?”
墨渊先是不语,看我的目光似有深意,而后不疾不徐将手中的茶汤喝完,放下茶盅后,才淡淡说道,“浅儿,其实近日似乎我也没有什么正事......”
正当凡界的梅雨时节,天空阴沉沉的,既闷热又潮湿,午时过后,素日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眼下倒安静了不少。当地流行着这样一句谚语,"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说的是每逢梅子黄熟之时,连着一两个月阴雨不断,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见到大晴日。
这样的天气里,就连檐下几只猫狗都提不起劲儿,闲散如我,更是懒得出门,整个人靠进临窗的一张圈椅里,边翻一个话本边嗑着瓜子。正将手中的话本翻到精彩处,耳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晓得往常那几位熟客又来了。我并未起身,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淡淡朝里间喊了句,“祖白,客至,看茶...”
祖白是墨渊新招进来的小伙计,人倒是蛮机灵,腿脚也勤快,不一会儿便将几位茶客安顿好。这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客人上门,茶馆里原本安静的气氛渐渐活络。大抵是见惯了我这副惫懒的样子,茶客们一个个见怪不怪的,没上前来与我搭讪,他们各自相互间闲聊了起来。
自从那日将凤九平安送抵了青丘,我便拐着墨渊入了凡界,此前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必要与心爱之人一起,踏遍千山万水,将尘世间美妙的风景都看个够。并且我也承诺过,以后定会关照墨渊,但凡有好玩的好吃的,都要算上他一个。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只需在青丘谷口掉转个方向,便能遂了我多年的夙愿。
墨渊自然是甘愿的,我与他携了手同行,见识过莽莽荒原、戈壁大漠的奔放豪迈,领略了高山幽谷的雄壮与静谧,追随着江河渊源流长的足迹,直奔向波澜壮阔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我们一路向东,每到一处繁华城池,便化身混迹在芸芸众生当中,小住上一阵子,赏四时花开,品味人间百态,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已走过了七八个寒暑。
此刻所处的这座江南城市,自古就是商贾云集之地,山水钟灵毓秀自不必多说,更因当地的弹唱与说书颇具特色,各种美食也诱人,深得我心,墨渊便特意开了座雅致的茶馆,一晃眼,至今也将半年,是这趟旅程当中停留得最久的地方了。当初开设这个茶馆,并非为了牟利,可因墨渊熟谙煮茶及品茶之道,又经营得法,加上聘了个才华横溢的说书先生,吸引得顾客盈门,生意一直非常红火。
将话本子翻完,我对那里头的结局仍觉得惆怅,一时回不了神,托了腮幽幽的叹息。祖白眼尖,瞧见我面前杯子里茶水没了,重新沏了一壶端过来,“夫人,您看店里客人都差不多坐满了,可骆先生怎么还没来?有些奇怪呢。”
经他这么一打岔,我看看已是未时过半,通常这个时辰,那位说书的骆先生早该到茶馆里做准备了。我不假思索地挥手,“叫陆掌柜派人去催请一下吧。”
“可是,” 祖白踌躇道,“陆掌柜不是上午跟着公子出门进货去了么?现在怕是还在路上呢。”他口中的“公子”指的就是墨渊,因为上一批进的茶叶品质略欠些火候,客人们还没怎么挑剔,他却不大满意,这回便领着陆掌柜,亲自进山去精挑细选。
“噢,”我拍了一下额,怎的将这事给忘了?环顾茶馆里面,伙计中资历最长的盛文就在跟前不远,遂把他招过来,问他是否晓得骆先生的住处。他点头称是,说先生的住处跟茶馆只隔了两条街,几日前他才将过端午的粽礼给送过去,于是,我便吩咐他速去敦促一下。
片刻的功夫,盛文飞跑着回来,带来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骆先生的住处被翻得一片狼藉,人却没在里面,向邻居们打听,说是大概半个时辰前,官府派人把他给抓走了。
暮春初夏之际,天气总是阴沉多雨,山路湿滑难行,致使我们回城的脚程有一点延滞。为免浅儿挂念,在交待过陆管家小心运送货物以后,我独自打马,冒着雨匆匆进了城,离茶馆尚有十来丈远,已隐隐听见里面爆出阵阵的喝彩声。
下马的时候, 约莫是听见了动静,小伙计祖白飞快的迎了出来,撑着一柄大大的油纸伞,“公子,您可回来了。”他殷勤地接过我手里的缰绳,眼睛还不住的往后瞟。
我一边抖着身上的斗篷,一边回道,“嗯,夫人呢?可是在茶馆里面?”
“夫人她,她眼下没在...”祖白显得有些迟疑。
我心不由一沉,“何故吞吞吐吐?究竟怎么回事?”
祖白急忙道,“公子莫急,容我慢慢说,今日因为骆先生没能准时到茶馆,夫人便遣了人去催,才发现骆先生竟是被官府给抓走了。”
我愣了一下, “哦?因为什么缘故?”
“事发的太过突然,暂时还不知道因由。”祖白摇了摇头,“当其时,茶馆里客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眼瞅着说书时刻快将到了,大家都在发愁,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去哪儿再找位先生来代替呢?若实在没法子,那咱们茶馆的说书便只得取消了。”他边说边皱着眉,可见当时情形确实棘手。
但此刻,我耳听得不断传来的叫好声及喝彩声,不免疑惑,“既然没了说书先生,那里面这般热闹,却是为何?”
“最后关头,是夫人说或许还有指望,叫咱们再等等,便急匆匆出去了。果然,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一位公子哥儿独自上门,他说自己是夫人的远房表弟,姓郭名珂,特地应夫人的邀请来救场的,二话不说就直接登了台。初时大家伙儿都有点将信将疑,这郭公子看着是挺机灵的,不过也就是生得俊俏些,但说书除了靠一张巧嘴,还得讲究个门道,况且底下的客人都是识货的,就怕他镇不住场子,弄不好会砸了咱们茶馆的招牌。”
祖白说着说着,有点抑制不住的小兴奋,“可谁成想,那位俏生生的郭公子往台上一站,摆开架势来还真像是这么回事。虽说他仅是临时顶替的,但似乎熟知这些茶客的喜好,先是三言两语跟大家套套近乎,一下子就博得了全场的喜爱,紧接着他又表示,今日不讲往常那些俗套的话本或是历史典故,专门挑那些神秘莫测的鬼怪传说。他只一开场,便抓住了大家的耳朵,将一本骊山老道驯妖记说得紧张刺激、扣人心弦,大家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说到这里,祖白轻轻叹了口气,“唉,正预备讲到最精彩处,盛文大哥却叫我在这里等候夫人和公子了。”
我边听边琢磨着,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浅儿并没有相熟的朋友在此地,更遑论是什么远房亲戚了。“夫人没和这位公子一同回来,那她…此前可有说去了哪里?”
祖白又摇了摇头,“没说。正因为夫人出去得太过匆忙,连伞都忘了带,眼见得这雨下起来就没完,才叫我在这里候着,或许,夫人是叫这场雨给绊住了脚,只不知要上哪儿去找呀。”
我觉得蹊跷,略略思索,“不急,你继续在这儿等着吧,我去看一看这位郭公子。”
径直穿过大门走进去,发觉今日真的不大一样,客人竟比往常更多,而各自心思却不在品茶闲聊,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同一个方向。我越过众人望过去,额上青筋猛地跳了两跳……看台之上,那位口若悬河正说到兴头上的俊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昔年最活泼俏皮的昆仑虚司音。
莫名其妙当上了什么“表姐夫”,我哭笑不得,面对着她的挤眉弄眼,只好故作深沉的点头不语,一把挽着她的手进了后院,在外人看起来,只当我们是重逢叙旧。
觑见终于四下无人了,她难掩兴奋,猛的扎进我怀里,用手圈上我脖子,高兴地嚷了一句,“阿渊,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可话音未落,她又意犹未尽地问,“如何?方才你也看见了,我的表现还可以吧,有没有一点行家里手的感觉?”
我挑眉看她,“我的小娘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以前我只叫你作个老板娘,确实太委屈你了。”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没法子吗?只好将就将就献个丑咯,幸而,底下的看客们似乎还挺满意的,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这话听得我心里泛酸。自从下了凡界以来,为免容貌太盛招致无谓的麻烦,我与她均是敛了容乔装的身份,这回她仓促间化成司音的男儿身,不过是临时起意。适才在台上蓦然看见我,她惊喜地冲我抛了个媚眼,却无端惹来满堂的起哄与喝彩声,要知道茶客中男人居多,瞅着他们一个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心里颇不是滋味。
现下被她亲亲热热搂着,心头的躁动减弱了几分,许久不曾见她作这副打扮了,倒是有些怀念,伸手刮一下她秀挺的鼻梁, “唔,认识夫人这么久,身为你的师父与夫君,却从不晓得你还有这等本领,我是否该觉得惭愧呢?”
“呵呵,师父说笑了。之前我不是也在茶馆里耳濡目染了好几个月吗?会这么一点儿皮毛功夫,不足为奇。再说了,当初你愿意收了我当徒弟,表示我的资质本就不差,原是个可造之才,证明师父你很有眼光,所谓名师出高徒嘛,对不对?” 她嬉皮笑脸地说着,眼里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你方才那出寻妖记倒是很受追捧,可我怎的从没听说过,不会是你胡乱编的吧?”
“诶呀,阿渊,这些降妖伏魔的传奇故事,不独凡夫俗子们爱听,便是在我们青丘,也是很盛行的,我从小听得多了,自然就熟记在心,刚才不过是顺手拈来,哪里还需要编呢?阿渊你一向都很高冷,听得大多是道法佛经,寻常妖魔鬼怪的故事,你自然看不上眼了。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单独说给你听。”
我没奈何的苦笑,“夫人,果然长了一张巧嘴,张口就是歪理,我是说不过你了。敢问这位小公子,你在本茶馆是临时客串一下,还是打算以此为营生呀?”
“唔,虽说也蛮有意思的,不过…还是算了,再次登台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见好就收吧。况且本公子酬金可是很贵的,我担心你这个小馆请不起,所以,我还是只当一名匆匆过客好了。”她说话的语气仿佛还有些遗憾似的。
我恍悟,原来这才是她自称名叫“郭珂”的原因,“既如此,你须赶紧把我的娘子给还回来,如若不然,天黑以后,我可要派人打着灯笼四处找去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在伙计们面前大变活人。
她掩嘴一笑,“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的娘子你上哪儿找去?别急,等一会儿客人都散了,劳烦公子与在下出去一趟,你的娘子不就顺理成章回来了吗?”
她确实机灵,拉上我借口一起去寻“表姐”,不过转个身的功夫,伙计们便欣喜地看见,他们的老板偕夫人双双归来了。
骆先生锒铛入狱一事叫人震惊, 陆管家办事很活络,很快便打听到,最近在与骆先生过从甚密的朋友当中,有人被告发写了讽刺当朝的反诗,当即被判定为大逆之罪,于是平素来往密切的一群文人骚客,几乎都受到这起文字狱案的牵连。
我便以老家来了几位重要的亲戚为缘由,宣布茶馆将歇业三天,陆管家将告示张贴出去,带着伙计们归置妥当后,陆续离开了茶馆。
白浅略有些不解,“你为何将他们都打发回去?难不成,这茶馆的生意从此不做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
我笑着看她,“夫人,先前不是自诩资质好、冰雪聪明的么,且来猜猜看吧,我的小娘子。”
“呃...虽然夫君平常言语不多,可我知道你有情有义,即便是换下一站,也会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再离开。我猜...如今你是看骆先生官司缠身,想暗中看能不能帮一帮他,对吗?”
墨白之桃花浅渊 (七)生疑
令羽一向浅眠,许是七万多年的习惯使然,拂晓时分,恍惚中他似乎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当年大战前几月,师父携了司音赴冬神玄冥的法会,临行前大师兄拽着十七,甚是忧心的叮嘱几句:“十七,你可长点心吧,这回你独自随师父出门,凡事须得端方恭谨,万不可拖累了师父,坠了我们昆仑虚的声名。”司音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师父就交给十七了,师兄们尽管放心!”说完拍拍小胸脯,并冲着一旁的令羽俏皮的眨眨眼睛,“九师兄,你好好在家等着,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说完,他兴奋的转身而去,追着师父的背影一路小跑。令羽怔怔的望了一会儿,忽然记起来一件挂心的事,焦急的对着远去的影子大喊,“十七,你和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他没等到任何回应,只依稀看见十七飘逸的发带在风中飞起......正自惆怅之际,被守山童子急急地敲门声惊醒。
昆仑虚是龙骨顶出的仙山,自古便是神族圣地,即使数万年来龙气趋于沉寂,亦无人胆敢亵渎侵扰。墨渊仙去以后,师兄弟纷纷被家人领了回去,唯令羽孑然一身,早就以昆仑虚为家,便欣然领了众师兄弟的托付,立誓替师门守护好昆仑虚。他平素极为自律,且手底下的童子均能持正守礼,故而设在山门处的禁制,七万年来从没有想过要改换。其实他内心深处,也同自己十七一样,对师父墨渊的话深信不疑,他总觉得,无论过去多久,师父必定会践诺而归,他想若哪天师父和十七回来,必定欣慰于昆仑虚上的一切与从前并无二致。
长夜既尽,曙光从窗子外头透了进来, 白浅环视着墨渊平素起居的厢房,心底思念如潮。多亏了令羽,将此处照顾得极为妥帖细致,室内摆设无一不是当年的模样,纤尘未染,就连矮几上的白陶罐,也依旧插上几枝新开的桃花,伴着一张古琴,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从前,墨渊常坐在这张古琴跟前沉思,彼时性子欢脱的司音,却总爱胡搅蛮缠,非要听他弹出的悠远琴音。
“十七?”一声迟疑的轻呼,打断了白浅的思绪,她回头看过去,令羽就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样子。白浅本想对他笑一笑,奈何脸上控制不好,末了,却带着哭腔勉强说了句,“九师兄,是十七...十七回来了。”
下一刻,她被令羽冲过来一把紧紧抱住,“十七,真的是你!都多少年了,你究竟躲哪儿去了呀?”师兄弟二人抱头哭在了一起......
九重天,洗梧宫内折腾了个底朝天,惊动了天君一家子。合宫的守卫、仆从及宫娥人人自危,他们已被反复审问了多次,可最终也没人能说分明,那盏结魄灯、连同这灯造出的凡人魂魄,依旧是去向成谜。
畅和殿内气氛相当诡异,素锦既怒且痛,没顾及她天宫典范的体面,放任地歇斯底里的哭,她一会儿咒骂一会儿啼哭,明里是极力控诉剜去她眼睛的“素素”,实则更多是懊悔献上了结魄灯,犹如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徒然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可怜自以为忠心的宫娥辛奴,成了她主子迁怒的对象,安上个“回护不力”的罪状后,先被揍了个半死,再又拘禁起来,她情知自己八成已被当成替罪羊,保不准还要将一双好端端的眼睛赔上,故而亦是哀嚎。
药王替素锦诊治过后,惴惴的回禀天君,言上回娘娘的眼睛只是灼伤,如今却是连根被剜去,伤及了仙元,即便是另寻一双眼睛换上,也比不得从前,能勉强视物已是侥幸。不过眼下,还没有谁顾得上这一茬儿,太子夜华在自己寝殿被人莫名敲晕,且脸的血迹,把他父母吓得魂都快没了,天君极为震惊,另调派了天兵将洗梧宫围起来,命三子连宋火速彻底追查。
连宋君算是个脑筋清醒并机灵的,他将案发时素锦的自述、辛奴的证词及紫宸殿的情状过了一遍,先到司命星君处翻看了厚厚的命格簿子,再连夜赶去幽冥司查问了阎罗殿的情况,心里便起了个不解的疑团。
夜华被叫醒后,知晓不仅结魄灯下落不明,“素素”作为事件的疑犯,同样也不知所踪后,他发了疯似似的冲出宫门,跌跌撞撞的冲到诛仙台上,悲怆的声声唤着素素,若非紧随的天君与央错死死将他拦住,怕是会重演诛仙台的惨痛一幕。
眼看自己苦心栽培了几万年的优秀储君,如今却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一贯高高在上的天君,瞬间苍老了不止万岁,他又一次心力交瘁的仰首长叹~~~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令羽果真如白浅推测的那样,丝毫没有责怪司音当初鲁莽行事,只怨自己身为师兄,却半点儿未能分担,尤其当初传闻是司音再度封印了擎苍,令羽听说后匆匆赶去若水,可江水茫茫,人何在?二人又唏嘘感叹了一阵,令羽便迫不及待的问,“十七,师父呢?他老人可还好?”
白浅失落的眼神,低头小声回道,“我将师父照顾的很好,他...还睡着。”
看到十七失落令羽安慰道:“自从你和师父消失后师兄弟们都在找你,大师兄更是未停歇过,十七你能回来,能看到你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至于师父,我相信我们终能等到师父重掌昆仑虚受群仙朝拜的那一日,十七,这些年真是辛苦你啦!你究竟将师父藏在哪儿?不如,我们去将他接回昆仑虚吧,以后你也不用躲躲藏藏,师父...还睡着,原该师兄我照看你的。”
他一番话令白浅很是动容,“谢谢令羽师兄!不过,十七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毛毛躁躁的野狐狸,我会照顾好,如今师父仙体就在青丘静养,师兄放心好了。”
令羽听了确然放心,他又仔细端详着司音,忽地欣慰一笑,“是啊,十七如今已是上神,可比师兄们都有长进,师父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他说此话的语气真诚而坦荡,令白浅颇有些心虚,关于她自身来历,还有七万多年的过往,眼下她仍在犹豫,是否能坦然相告。
偶然探得了墨渊的些许元神后,她便打消了将阿离一同抱走的念头,当初她狠心抛下他,甚至不敢去碰他,或是抱上一抱,如今确实没有立场贸然带他离开,毕竟,在九重天上,阿离是他们天家的孩子,不会有哪个能委屈得了他。于是她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可怜的孩子。赶来昆仑虚的路上,她左思右想,觉得同夜华解除婚约这个事,大约可以先缓一缓,一切静观其变,反正夜华足足比她小了七万岁,等闲该叫她一声老祖宗,应该不会主动逼着他自个儿,屈膝来成全这门亲事,而她平白占了他正妃的名位,不光给他添着堵,对年幼的阿离而言,也算一重有利的保障。
当下最为着紧的,应是利用她手里的结魄灯,先找回师父墨渊完好的元神,再想法子助他早日醒来。可惜白浅对结魄灯所知甚少,只知结魄灯乃是大洪荒时代父神所造,能结仙者的魂,能造凡人的魄。譬如一位仙者被打散了魂魄,若散得不厉害,只将结魄灯在他床头燃上三日,便能将打散的魂魄结得完好如初。轮到凡人更了不得,即便这个凡人已灰飞烟灭了,只要将带着这凡人气息的东西放在灯上烧一回,令结魄灯认准这凡人的气息,它便能慢慢吸收这凡人当初留在方圆千里内的气泽。待将这凡人在天地间留下的气泽都吸得净了,便能仿着当初那个灰飞烟灭了的魂魄,另造出来个相似的魂魄,于是趁着夜色上了昆仑虚,打算在藏书阁的史册记载里头,好好的翻检翻检,不过这件事似乎无须瞒着令羽。
“九师兄,你可有听说过结魄灯?”令羽在她众多师兄里头,向来读书最为用功。
“结魄灯?你说的可是上古时期父神所造的那盏?”令羽细细的思索着,“传说中它能结仙者被打散的魂魄,莫非,十七是想用这灯唤醒师父?”他复又叹了一叹,“可惜啊,我也仅是在典籍上识得此宝物,终归没几人能真正见过,你有这份念想固然好,只怕...”
白浅匆匆将他打断,“那师兄你可知道,如果仅余几缕元神,这灯是否还能派上用场?”
令羽愣愣地盯着她手上突然冒出的一盏桐油灯,觉着很是不可思议:“这,这就是结魄灯?瞧着也忒寻常了,你却从何处觅得?” 那灯甫落在他掌中,一小团仙气徐徐溢出,围着墨渊的厢房缓缓流动,令羽大惊,这熟悉的感觉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谁能相信,就是在这样无甚稀奇的一盏灯里头,盘着他们师父——四海八荒唯一战神的气泽。
东凤墨白续写之《千秋岁》第一百二十九章 暂别
东华帝君当日让凤九陪着,在和风习习、碧波荡漾的芬陀利池畔钓了一尾肥鱼。随后东华又兴致勃勃地陪着凤九下厨房整饬了一餐午饭。一上午,美食当前,二人倒也和睦,没再生出什么风波来,一同愉快的吃了清蒸鱼和麻油鸡。 午餐临近结束,凤九突然想起在书房独自“用功”的小燕壮士,遂将还没来得及下手的一只鸡腿和半尾肥鱼拨出来,要送去与小燕壮士补补脑。东华当即便沉下脸来,将筷子往桌上一搁,不冷不热地说道:“本君日日批注佛经,阅读公文,辛苦得很,也未见你为本君补补脑。” 凤九停下手来有些好笑地坐在东华身旁,探究地望着他笑道:“批注佛经和阅读公文对帝君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帝君这样的尊神,闹气脾气来,与阿离竟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拿不吃饭来要挟别人。”凤九好笑地将筷子又塞回东华帝君的手中,又为东华添了半碗笋丝肉羹汤,说道:“帝君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终归小燕壮士是太晨宫的客人,难道还要客人饿着肚子?” 东华的心思被凤九一眼就看了出来,本就有些脸上挂不住,又见她将自己与刚断奶不久的阿离比较,心中不免更加恼火。谁知凤九虽嘴上抱怨了他两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太晨宫的颜面着想,这让东华心里颇为受用,于是佯装勉强的样子,接过筷子和汤碗,在凤九笑眯眯地注视下将汤羹喝完才算了事。 午饭刚过,东华便牵着凤九在花荫下散步,并嘱咐道:“本君这两日要出门办件事,你在太晨宫怎么玩闹都好,尽量少出去,实在闷了让阿离和成玉来这里陪你。” 凤九听东华如此说,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太晨宫花园周遭一切美景都索然无味,只闷闷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东华见她不说话,面色沉郁,显然因他说了要离开的话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凤九元神苏醒以后,还从未再像以前一样对他有过任何依恋之情,突然这副情状,竟让东华心中悸动难安地有些不知所措,扶着游廊围栏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只得侧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闲看落花的样子,暗自平复心绪。 东华的这些心事凤九却浑然不知,依旧闷闷不乐地沿着花荫下的游廊漫步,偶尔顺手摘两片花叶在手中把玩,不消多时又心烦意乱地将花叶撕碎丢掉。 这些漫不经心的小动作看在东华眼里却格外惊喜。这样一段让他为之耗尽心力、从天命手中挣来的姻缘,直到此时方多少有些眉目,上苍终是对他不薄。 凤九徐步前行,猛然回头,已不见身旁相随的身影。回头急切寻找之时,正见着东华停在拐角处,倚着游廊的一根柱子有些发怔地望着自己。 凤九疑惑地看着东华,东华这才回过神来,心头依旧颤动不已,缓缓走上前来,站定在凤九跟前,却又不敢造次,生怕一个按耐不住,将面前的少女吓住。东华缓了缓心神,抬手将凤九额前的碎发捋在耳后,又将她纤柔的身体轻轻拥在怀中抱了抱,方沉沉开口,嗓音已有些沙哑:“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一些……” 凤九默默地靠在东华胸前,这样一句话让离别的愁绪瞬间弥漫在眼眶里。对东华这样突然莫名其妙的亲密举动,她早已见怪不怪颇为习惯了。只是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东华亦与她相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梗在喉中,此时又不愿对她说出来。 凤九虽懵懵懂懂地,被东华这样轻柔而慎重地抱在怀里,不知为何,竟牵动着她心底的某一处酸酸涩涩地疼着。这感觉让凤九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学着她幼时阿娘哄她的样子,伸手在东华的背上轻轻拍抚着,既安慰着东华,也像安慰着自己一般。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布满一十三天的时候,凤九依旧独自一人在花荫下的游廊里,时而徘徊时而伫立,鼻尖似乎依旧萦绕着东华怀中清淡素雅的白檀香气…… 翌日,于昆仑虚来说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这是昆仑虚子澜神君向翼族女君求亲的大日子。 白浅前一晚从九重天回来心事重重,很晚才睡下,今日难得早早就强撑着爬起来了。所有师兄当中,子澜是第一个将要娶亲的,娶的还是白浅最亲密的好友胭脂。这等白捡的热闹当然要凑一凑。 后院寝殿虽离前堂甚远,却也能隐隐听到十几位师兄们在前面乱做一团各自准备的吵嚷声。寝殿只余她一人,而墨渊早已起身,亲自去前庭看着众人打点。 白浅洗漱已毕,匆忙在大柜子中翻了件颇为喜庆的桃粉色纱裙穿上,裙角处稀稀疏疏绣着几朵桃花,再簪上一支洁白莹润的玉簪,随手抓起一柄梳子胡乱地在额前刘海上梳了几下,薄薄的胭脂在唇间轻轻抿了抿。左右对铜镜照照,竟也说得过去,不至于丢了子澜师兄和昆仑虚的颜面。 白浅一脚踢开寝殿的大门急吼吼的冲出去,一路飞奔着朝前面赶去。刚转过大殿旁的月洞门,就见到求亲的队伍基本已准备停当,聚集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之上。 旭日初升、霞光万丈,昆仑虚巍峨雄壮、庄严肃穆,高耸入云的主峰完全笼罩在万道金光之下。大殿前的苍灵池水在阳光下波光潋滟,熠熠生辉。七彩云雀和成双成对的鸾鸟早早携着紫色祥云将昆仑虚装点得喜气盈盈。流光溢彩的锦缎、彩球悬挂在前后各大殿堂之上,长长的流苏随着和缓的山风轻轻飘荡在空中。 “好美!”白浅愣在月洞门处,忍不住开口赞叹。一条散落下来的彩色流苏刚好随风飘落过来,被白浅伸手握住。 “去向你阿爹提亲的那日,比这更美。只是你尽顾着跟你十五师兄在南荒游荡,连那样的大日子都错过了。”白浅身后传来墨渊幽幽的叹息声,随即一件白色羽缎的披风就落在了她的肩头:“已是深秋了,一早一晚容易着凉,还是多披上一件吧。” 白浅转过身来,正对上墨渊温和的目光,那目光之中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但白浅心中更觉愧疚:“师父……我事先并不知道那一日你要去青丘